【财新网】（记者 赵复多）背负“杀人、抢劫、强奸”罪名，深陷牢狱十四载后，江西乐平黄志强等四人的命运有望迎来逆转。

　　11月30日， 江西省高级法院再审黄志强、方春平、程发根、程立和故意杀人、抢劫、强奸、敲诈勒索一案。辩护律师团坚持为四人作无罪辩护，检方当庭表示，该案事实不清，证据不足，建议疑罪从无。江西高院将择期宣判。

　　再审焦点：无罪还是存疑？

　　11月30日上午9点半，该案在江西高院第四审判庭不公开开庭再审，庭审至下午4点半左右结束。

　　据律师团和四人家属向财新记者介绍，庭审中，争议的焦点之一在于黄志强等人究竟是彻底无罪还是仍然存疑。

　　检方提出，在现有证据中，既有可以证明四人有罪的证据、也存在可以证明四人无罪的证据。

　　方春平的辩护律师张维玉向财新记者解释，虽然检方也认同“现有客观证据均不能证明与被告人的关联性”，但对于四人此前的有罪供述等证据，检方仍坚持“原审证据的合法性没有异议”，同时认为该案还存在客观证据与供述之间有矛盾、供述前后矛盾不稳定等疑点。

　　但律师团坚持认为，四人此前的有罪供述是在诱供、刑讯逼供等情况下做出的，不能作为合法证据。同时提出应对当时的办案人员进行追责。

　　在庭审中，律师团向法庭提供了通过根据当年审讯录像翻译出的文字稿（四人均讲当地方言），并对照录像一一指出其中存在的问题。

　　张维玉告诉财新记者，通过对比，可以明显发现当年笔录中的缺失、不实，以及审讯方在现场提示、诱导等问题。“这些问题在四个人的笔录中都各有好几处，而且通过录像，还可以看到他们脸上的淤青。”

　　同时张维玉还称，审讯录像还存在跳跃和片段缺失的现象。

　　此外，检方还当庭提供了一份新证据，这份由侦查机关补交的检验报告证明，在当年案发现场提取的29个烟头里，有3个和此前自认真凶的方林崽的唾液DNA吻合率大于99.99%。

　　在最后的陈述环节中，检方表示对辩护律师的多数意见予以认可，认为该案仍存在事实不清，证据不足，建议疑罪从无。

　　乐平案风雨十六载

　　从2000年5月案发，到2012年出现“一案两凶”，再到2016年11月终于迎来再审，江西乐平“5.24”案走过风雨十六载。

　　2000年5月23日夜，在江西省乐平市中店村附近，当地绿宝超市老板蒋某和外地女子郝某在约会时双双遇害。警方于案发次日展开调查，该案因此得名乐平“5.24”案。

　　此后，“5.24”案历时两年仍未有进展，直到2002年，警方在调查“春节系列抢劫案”时获得线索，认为黄志强、方春平、程发根、程立和、汪深兵等五人涉嫌“5.24”案，除汪深兵外逃外，其余四人均以涉嫌抢劫、强奸、杀人罪被逮捕。

　　但家属和代理律师坚持认为，该案存在诸多明显问题：如几名被告均可被证明当时并无作案时间；警方在案发现场也未采集到四申诉人的任何指纹、脚印、DNA等客观证据，而警方也承认未提取到有价值的物证等。最关键的是，作为主要定罪证据的所谓供述也是由刑讯逼供所致。

　　再往后，该案一波三折。由于“事实不清、证据不足”，在审查起诉阶段两次被景德镇市检察院退回公安机关补充侦查，进入审理阶段后，又被景德镇市中级法院建议补充侦查。

　　景德镇中院经过两次审理得出结论：当晚，上述五人向蒋某索要钱财，“被害人不从，争执中汪深兵一刀砍在蒋头部，郝某见状逃走，汪深兵追赶，其余四被告人便各持凶器朝蒋头部、身上乱砍，致使蒋当场死亡”。随后五人对郝某进行轮..奸、杀害，并于次日将郝碎尸。

　　2006年5月1日，江西高院终审宣判，称原判对四名被告“所犯罪行定罪准确，审判程序合法”，但却撤消了对四人的死刑判决，改为死缓，而对于这一改判的解释，只有一句语焉不详的“鉴于本案具体情况”。

　　2008年，四人的死缓到期后均减为无期徒刑，此后又减为为18年至19年半的有期徒刑。

　　2012年4月21日，乐平案忽现“真凶归来”。涉嫌系列强奸杀人案的中店村村民方林崽自称，“5.24”案中超市老板为他所杀，并在随后的庭审中再次自认真凶。但方林崽的供述当时并未获得法院认可。

　　彼时，景德镇中院曾在庭审后表示，公诉机关已会同侦查机关正式启动案情甄别核实工作，并将及时公布甄别核实结果。但该案此后并未启动复查，检察院对方林崽案撤回起诉，补充侦查，黄志强等四人继续服刑。

　　2013年，“漏网”的汪深兵因思念女儿冒险返乡，在南昌被捕。出人意料的是，在看守所里度过一年后，2014年6月汪深兵被取保候审，这被视为该案出现转机的信号。取保候审期满后，当地警方也未对汪深兵采取其他强制措施。

　　多年来，黄志强等人的家属持续申诉、上访，从李和平、张赞宁、简益平到张维玉、严华丰、王飞等，先后已有数十位律师为该案四处奔走。2015年5月，张维玉等多位申诉代理律师到江西高院申请阅卷遭拒，律师们在江西高院门前持续抗议长达19天。

　　直至2015年7月31日，乐平案终现转机，江西高院终决定对该案立案复查。2016年4月27日，江西高院决定再审。经过11月30日的开庭审理，江西高院将择期对该案进行宣判。